说话人顿时不知所措起来。
然而很快有人靠近他耳朵,不知说了什么,此人“啊”
了一声,却是转头看向角落里的林熠文。
不多时,满屋子的人交头接耳之后,纷纷也跟着偷偷看向林熠文。
林熠文本就坐在后方,又是角落,要看他的话,大半数的人都要回头,动作幅度还大,根本藏不住。
尤其本来屋子里吵吵嚷嚷,说什么的都有,此时上课钟声还没响,整个学斋都已经渐渐安静下来。
那跟林熠文同桌而坐的学生头也不敢抬,只低头做看书的样子,然则那书半天也没有翻一页。
林熠文低头坐着,又是烦躁,又是恼怒。
这上课前的短短片刻,对于他来说,简直像是过了一甲子那么长时间,好不容易等到夫子进了门,开始讲课,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,总觉得所有人都在偷偷窥视自己,又私下不知道说什么小话。
终于课毕,他找上了夫子,只说自己腹泻得厉害,要出书院去看大夫。
这学生一向听话,学问做得也好,夫子自然不会为难,痛快地开了批条,又叫他好生看诊,不要耽误了。
林熠文自然没有什么腹痛,而是匆忙回了家。
家里只有林母,见儿子回来的突然,先还吓了一跳,得知没有什么大事,方才高兴起来,倒了茶过来,又道:“怎么不早说一声,难得回来,我去给你添两个好菜!”
林熠文忙把母亲拉住,犹豫了一下,问道:“娘,我们同那宋家的婚事,如今是个什么情况?”
“已经退得干净,庚帖都拿回来了——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?”
“当真没有法子了吗?我看宋家从前也帮过我们不少,况且,她……性情温顺,相貌也生得好,其实也没什么错……”
林熠文话音刚落,却听得门口处一人重重推门进来,道:“她生在宋家,有那样一个爹,这就是最大的错!”
——竟是林父回来了。
他脸色十分不好看,盯着儿子问道:“今日也不是休沐,你回来做什么?怎么回来的?”
林熠文支吾几句。
林父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,道:“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的说?你不交代,我就去问你们夫子了!”
林熠文唬了一跳,忙道:“我肚子有些不舒服,告了假出来一趟,一会就回去了。”
林父冷哼一声,道:“为了个女子,都学会骗老子了——你连个功名都没有,还有闲心想女人?等将来蟾宫折桂,大把好女儿争着抢着要嫁进咱们家,你就这点眼界,盯着个商户的女儿?”
林熠文一肚子的委屈,此时终于压抑不住,尽数说了出来,道:“我与宋姑娘原本就有婚约,而今她家遭了事,婚事说退就退,给旁人知道,又会怎么说我?”
“你不说,旁人怎么会知道?”
林父只以为儿子是在找理由,不悦地道。
“她而今在南麓书院外头摆摊卖吃食,人人看在眼里,怎么会不知道!”
听到此处,林父也有些意外,忙问道:“她去找你了?”
“那倒没有。”
林熠文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这些日子宋记糯米饭的名头越来越大,他先还一点没有多想,直到那抄书的事情慢慢传开,宋摊主的身世知道的人越来越多,他偶然听闻,才晓得传说中的宋摊主,竟是自己的前未婚妻,简直如同遭了晴天霹雳。
他本以为是冲自己来的,然而等了又等,也不见那宋妙来找,连一口糯米饭跟烧麦都没吃到。
一时都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庆幸了。
林父这才松了口气,道:“她一个女子,此事宣扬出去,有害而无利,你只要不露面,不多事,她又进不得书院,慢慢也就过去了,也没人会揪着不放的。”
又道:“将来得了功名,更没人会在意了——此事当真要怪,只能怪宋家人自己不争气,这种人家,谁敢往来?”
他说到此处,已是颇为恼火,看着妻子道:“早知如此,当日就不该同宋家结亲,我原就不是很满意,到底是个商户,要不是当时实在窘迫,你又一味劝说,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