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砚之站在厅中,忽然想起温如璃腕间那串佛珠——每颗都刻着《往生咒》。若她当真是温家嫡女,那她这些时日的撩拨,雨中那个吻,屏风后的剪影。。。。。。都是算计?
夜色渐深时,裴砚之去了温如璃的寝居。推开门,茉莉香扑面而来。床榻收拾得整齐,唯有枕上落着几根青丝。他拈起一根对着月光看,发丝在指尖绕成圈,像无形的枷锁。
梳妆台上放着半盒口脂,正是她今日在宫中抿过的那款。裴砚之鬼使神差地沾了一点抹在唇上——甜中带苦,像她这个人。
转身时,他踢到个矮凳。凳下压着张纸,上面密密麻麻写着“九州漕运图“等字眼,最刺目的是“裴砚之“三个字,被朱砂圈起又划掉,旁边批注“可用“。
裴砚之捏紧纸张,突然笑了。好个温如璃,原来这些日子的眼波流转,欲拒还迎,都是为了温家。
而他裴砚之,堂堂镇北王世子,竟差点成了她手中一把刀。
“世子!“裴安慌张跑来,“宫里传来消息,齐夫人。。。被太后赐给陆小侯爷了!“
裴砚之手中纸张被放进怀里。陆明远?那个昨日还与他喝酒谈天的挚友?他猛地扯下墙上佩剑,却在转身时看见铜镜中的自己——唇上那抹嫣红,像极了温如璃被他吻肿的模样。
“备马。“他抹去口脂,眼中寒光凛冽,“进宫。“
裴砚之方跨出朱漆府门,迎面便撞上一抹娇俏身影。但见那林月柔身着烟霞粉软烟罗裙,裙裾绣着缠枝海棠,随她惊慌后退的动作漾开层层涟漪。她发间一支累丝金蝶簪轻颤,映得杏眸愈发水润,芙蓉面上霎时飞起两片红云,樱唇微启间露出半截珍珠般的贝齿。
“砚之哥哥!”
林月柔提着食盒,笑盈盈地拦住他,“我亲手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,你尝尝——”
裴砚之眉头紧锁,侧身避开她伸来的手:“我有急事,改日再说。”
林月柔一愣,随即咬唇跺脚:“什么急事?是不是去找那个寡妇?!”
裴砚之眸色骤冷,周身气压骤降:“林月柔,慎言。”
林月柔被他眼神一刺,眼眶瞬间红了,却仍不甘心地拽住他的袖子:“砚之哥哥,你以前从不会这样对我!那个温如璃不过是个克夫的贱人,她——”
“啪!”
裴砚之一把甩开她的手,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后退几步。他冷眼扫过她,声音如寒冰:“再让我听见你辱她半句,别怪我不顾情面。”
说完,他翻身上马,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,转眼便消失在长街尽头。
林月柔呆立原地,眼泪夺眶而出。她攥紧食盒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恨恨地转身朝镇北王府跑去。
——
镇北王府的沉香阁内,鎏金兽炉吐着袅袅青烟。
“姨母!”
林月柔扑到镇北王妃膝前,哭得梨花带雨,“砚之哥哥为了那个寡妇凶我!”
镇北王妃正品着茶,闻言眉头一皱:“什么寡妇?你是说……齐家那位?”
林月柔抽噎着点头:“就是她!砚之哥哥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贱人,连我送的点心都不肯尝一口!”
镇北王妃放下茶盏,眼底闪过一丝冷意:“一个克夫的续弦,也敢勾引我儿?”
她抬手抚了抚林月柔的发顶,语气温柔却暗含锋芒:“月柔放心,姨母绝不会让那种女人进我裴家的门。”
林月柔眼中闪过一丝得意,低头掩住嘴角的笑意:“姨母最疼我了……”
亥时三刻。
裴砚之策马疾驰在宫道上,玄色锦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。腰间的蟠龙玉佩随着马背颠簸不断撞击蹀躞带,发出急促的脆响。他想起方才裴安的话——“齐夫人被太后赐给陆小侯爷了“,指节捏得发白。
“吁——“
宫门前,陆明远正倚着朱红柱子嗑瓜子,见他来了,桃花眼一弯:“哟,世子这是来喝喜酒的?“
裴砚之翻身下马,军靴重重踏在青石板上,佩剑“铮“地出鞘三寸:“你再说一遍。“
“开个玩笑嘛。“陆明远吐掉瓜子壳,鎏金扇骨“唰“地展开,遮住半边俊脸,“太后不过是想看看你的态度,哪真舍得把如花似玉的小寡妇赐给我?“
“如花似玉?“裴砚之眸色骤冷,剑锋抵上陆明远咽喉,“你见过她?“
陆明远扇面一斜,露出那双含笑的眼:“方才在慈宁宫偏殿,齐夫人正在抄佛经。“他故意压低声音,“穿着件藕荷色纱衣,俯身时那腰肢细得啊。。。“
“啪!“
鎏金扇被剑锋劈成两半。陆明远不慌不忙从袖中又掏出一把:“急什么?人不是好端端在佛堂里?“
裴砚之收剑入鞘,大步穿过宫门。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一把出鞘的利刃。
慈宁宫佛堂,檀香氤氲。
温如璃跪在蒲团上抄经,藕荷色纱衣裹着单薄的身躯,腰间丝绦松松系着,衬得腰肢不盈一握。发间一支白玉簪斜插云鬓,几缕碎发垂在雪白的颈侧,随着书写动作轻轻晃动。最要命的是她腕间那串佛珠,每当写到“菩提“二字时,便会轻轻转上一颗。
裴砚之立在门边,喉结微动。她抄得专注,丝毫未觉有人靠近。宣纸上字迹清秀工整,却隐约能看出几分他的笔势——是临摹他字帖的成果。
“师母好雅兴。“他冷声开口。
温如璃手腕一颤,墨汁滴在纸上,晕开一朵墨梅。她缓缓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裴砚之读不懂的情绪:“世子来了。“
这个角度,裴砚之能看见她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痣,和纱衣下杏红肚兜的轮廓。他忽然想起那张被自己捏碎的纸——“九州漕运图““可用“。。。若她真是温家嫡女,此刻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,又有几分真心?
“听说太后要将你赐给陆明远?“他单膝蹲下,与她平视。
温如璃睫毛轻颤,一滴墨从笔尖坠落:“世子。。。在意吗?”
裴砚之猛地扣住她手腕,拇指重重擦过那点朱砂:“你说呢?”